我认识4姑娘，《欢乐颂》中曲筱绡定义樊胜美的那个词一“捞 女”，我觉得很适合她。

叫她齐霏吧。

我第一次见齐霏是在一次小聚餐，我目光扫了一遍陌生的脸蛋儿， 不自觉地，就落定在她那里。

讲实话，真好看。

柳眉凤眼，鼻峰秀俊，口红把嘴唇轮廓勾得精巧，仪态很是讲究， 几勺浓油赤酱的菜品入口，边沿上也没有误留些微的绯红。

当时我们不过才都十八九岁，酒足饭饱后，最爱往外抖秘密，一 个接一个，停都停不下来，要跟人比拼人生离奇，但齐霏不会。

她讲话会兜一点圈子，但也兜得诚恳，油滑气有，好在不重。总

 

之不像那些几来几去就袒露心胸的20岁小毛孩子，也不像那些城府一 圈一圈深得绕不开的中年人，齐霏身上，是很让人舒服的世故。

当时我就在心里想，她肯定花大功夫琢磨过、练习过，怎么披戴 优雅，她一定已经郑重地告诫了自己，知道怎么言，怎么行，才能换来 讨喜的轻巧，跟我们这群新鲜得枝头乱冒的小芽不一样。

而这不是家教，是她的自觉。说到底，正如我之后发现的一样， 齐霏不是什么白富美女神。

不久后我才发现，她的目标一直是，嫁个有钱人。

我前面已经说过，齐霏可是很会社交的。

怎么嫁个有钱人呢？首先你要认识有钱的圈子。在大学里的富二 代不太容易找，总不能冲到人家面前问银行卡余额吧。

齐霏有策略，她知道播音主持这种系，高富帅是相对多的。她先 拿大量天南海北的饭局，搏出和播音系学妲认识的机会。

她对播音系学姐很好，很快就相熟为七八成的闺密。播音系学姐 快过生日了，她第一个准备好了礼物，一瓶近千块的贵牌香水。榮姐想 到平时跟她也有不少交集，便邀请了她去生日会，哪怕齐霏跟她邀请的 其他同学都不认识。

“其他同学”里面，自然有很多播音系的男生。一群人欢闹一场， 临散前，终于有男生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但别说这是什么“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戏码，齐霏那天穿得可不 像灰姑娘，她背了一个我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011(X1包，今年流行的、

 

1080上叠印花的那款。

——朱门酒肉臭，进这金光闪闪的朱门前，得补妆。讨要上层社 会的门票，你总不能太衣衫褴褛。

要她号码的男生我恰好认识，家里做房地产的。也正是他，告诉 了我齐霏是怎么跟他谈恋爱的。

男生一开始追齐霏的时候，齐霏很有分寸，又内敛，又矜持，信 息永远隔20分钟以上再回，该说“我去洗澡”就说“我去洗澡”，邀 约也总隔三岔五拒绝，连理由都非常漂亮，甓如说“我这周要跟小姐妹 们在静安住酒店呢”。

都是成年人，玩的不是交换糖果的游戏，对吧？扒开礼貌的迂回， 看那情意的内胆，都是些锱铢必较的戏码罢了。

既然齐霏入的是艰难的拉锯战，姿态就要拗得十二分好看，哪怕 胸口这颗小心脏，已经激动成了跑马场。

男生是用尽了甜言蜜语才成功的，再加一套香奈儿的护肤品，送 的时候男生坦白，“我也不懂你们女生喜欢什么牌子，就随手买的，可 能不算贵吧，但应该不会出错的。”齐霏听到“不算贵”，心里一喜： 终于有金库追上门来了。

对于我这样的看客来说，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齐霏的朋友圈实在 奢华，落地窗餐厅、人均2800的米其林、希尔顿的洗漱间、最新款的 华伦天奴。跟她打过几次照面，齐霏完全满面春风，晃得灰头土脸的我 有点睁不开眼。

 

但一切也不是100%的好。

我那段时间在实习，有一天在回学校的地铁上看见了齐霏的男朋 友，正准备打招呼，才发现他手里挽着的，是我不认识的女生。

但齐霏男朋友那种圈子，像这样的事他们不会往心上去，甚至见 惯不惊，更不用说愧疚了。后来我知道男生那天补送了齐霏一条沿町 的项链，我猜对有钱人来说，这是他最后的仁至义尽。

我猜，只是我猜，齐霏是未必能接受这种玩法的。我纠结了好久 要不要告诉齐霏这件事，当天却看见她在朋友圈秀恩爱，说男朋友也是 太爱自己了，为了求和给自己送了亮闪闪的丁丨9“7的项链。

我就也不好再说什么话了。

但我更觉得，比起男生“向来就不认真”这种解释，更好的一种是， 男生早就发现了齐霏的家境根本不是可以随手背011(X1那样的，于是也 就对她的来意，揣测到了八九成，觉得她好打发，那么行，甩串项链儿 得了。

又或许齐霏也知道，男生眼中的她也就是一根勺子，兴致冲冲的， 只是为多打捞富裕的油水。她很懂的，自己不能对男生的三心二意过于 苛刻。

不对等的恋爱里，你是不能求开明公正的，既然对方给了你很多 你本配不上的东西，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没有告诉齐霏，但很快齐霏还是分手了。分手是在一家嘈杂的 小面馆，男生先吃完了面，说这段时间我对你也挺好的吧。齐霏使劲点

 

点头，给出很柔软的一个笑容，男生说那也差不多了，你应该找个真的 爱你，真的愿意陪你吃很多很多次这种小馆子的人了。

齐霏不说话了，拿起纸巾擦眼泪，她问“为什么呀”，男生答：“你 还不清楚吗？”

随后他扬长而去。

我始终觉得，一个人再怎么把企图心包裹好，再怎么遮掩，也还 是会漏出线索。分手的这两年间齐霏接着换了一个又一个家境不错的男 朋友，唯一一个没有车的男朋友，她两周就甩了。

我安安稳稳地谈着我的恋爱，跟齐霏关系还算好。

某次谈天，我说我已经见男朋友家长了，她旋即脱口而出“他家 有钱吗”，问完后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才赧然地冲我笑笑。

齐霏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努力地实践“嫁给有钱人”这个目标的了。 可是没有用，美貌没有用，充门面的011(X1包没有用，故作矜持的计策 也没有用。

齐霏真的不懂，人与人之间有段位相分，只逛快消店和只逛奢侈 品的人，倒不是不能在一起，只是那鸿沟太大，大到两个人连基本的生 活观都契合不上。

在上海这里，在我所听闻过的故事里，还有很多个，很多个不同 版本的齐霏小姐。

其实我很想劝拿青舂做跳板的她们收手，但每一个齐霏，心里都 有那么一点点侥幸，觉得万一呢，万一自己就掉在了凭借爱人衣食无忧

 

的童话里呢，所以她们仍旧要拼，要想很多的办法，要用很多的手段， 嫁给有钱人0

但最后往往不能如愿。

为什么？是她们不够美，5够聪明，不够举止得体，仪态万方， 还是她们不够乖，不够忍让，不够包容成年世界里界线瘫软的游戏？

都不是。

—你嫁不了有钱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自己不够有钱。

很希望她们能懂，纯粹的爱情只会关乎两个相似的人——我们讲 门当户对，是因为相爱不是做慈善，不是我把买不起003011的你，拉到 每月五位数零花钱的生活水平。就寬真找了一座金山，你也是保不住的， 他前20年纸醉金迷的生活方式你都不了解，你要怎么才能“吃相不难看” 地拴住他？保住了吃相，你还能保住地位？但连吃相都保不住，你可能 就被永远逐出大门。

跨越太多差距的恋爱，是喑礁丛生的，本质上来讲，你是不会懂 他的，他也不会懂你。

你从来没富过，他呢，从来没穷过。